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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性經血 傳播了什麼藝術?(文:楊志剛)

我昨天在互聯網搜尋資料,看到了這一篇在2021年12月發佈的文章。這位作者在歌頌 陳羚羊將自己的經血塗抹於一卷衛生紙上,並當作水墨畫裝裱的那份作品。


這位教育工作者楊志剛,聲稱藝術家用她最私密的經血在紙上一抹,抹去了千年禁忌和尷尬、抹去了焦慮、描繪了落落大方。


請問中國幾億位女性是否認為月經帶來焦慮和尷尬?女性不公開討論月經是因為女性經期是值得羞恥嗎?還是中國人的文化比較內斂含蓄,不會公開討論私密?


中國有幾千年文化,有大量藝術作品都能凸顯藝術家的創作才能和藝術技巧,也能夠表現表現出濃厚的中國文化思想。這些文化都不值得M+發表,唯獨是這一幅《血液紙本》,值幾十萬元?


請問這位教育工作者是否在倡議什麼文化思想? 他們是否想提倡性開放? 讓幾億位中國婦女落落大方地在公開場合討論性事?




藝術家揮筆畫了一個橙黃色的圓形,讓我們見到旭日初升的輝煌;國畫大師一抹濃綠,帶給我們漫山疊翠的清涼。藝術的力量不可思議。朋友在群組傳來照片,是正在西九文化區M+博物館展出的一件藝術作品,名為《血液紙本》,作品說明是:「陳羚羊將自己的經血塗抹於一卷衛生紙上,並當作水墨畫裝裱。作品打破禁忌,顛覆藝術傳統,挑戰水墨創作和觀賞中的男性眼光。」把經血塗在廁紙就是藝術?但群組裏一片沉靜,沒人回應,連平時滔滔不絕什麼東西都要評論一番的組員亦零回應。很明顯「女人的經血」是一項禁忌和尷尬,是女士羞於啟齒、男士扮作不知的話題,故此群組居然集體沉默。但沉默不表示問題不存在。藝術非小事,國家《十四五規劃》支持香港發展成為中西藝術交流中心,這件經血藝術品究竟傳播了什麼藝術,是否匹配香港作為藝術交流中心的地位,絕對值得解碼。於是我懷着自封「藝術批判者」的心態,來到M+觀賞了這份經血作品。


小時見地上「染血棉」 繞道走

這是我第三次看見經血。之前兩次的經歷是一樣的:讀小學時候住公共屋邨,那時香港還沒有今天的文明進步,公德心亦沒有這樣普及,曾經兩次在上學途中見到地上棄置着一塊白色厚棉花狀的物體,相信是樓上擲下來的,窄窄的長方形白棉塊兩端繫有白色小繩子,白色棉花上面是一撻淺啡暗紅的污漬。那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,但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好東西,令我繞道急步而行。小時候與經血的初次見面,雖然談不上驚嚇,但視覺衝擊至今仍然印象深刻。

在M+我把面貼近這件經血藝術,以最近距離觀賞。有何美感,有何藝術內涵?我看不出。假若這件作品的創作者是外籍女藝術家的話,我第一個反應一定會是:「崇洋!崇洋崇到連外國女人的經血都是香的!」但這位藝術家陳羚羊是我們同胞,故此我不能用這條罪名。


藝術客觀準則確實存在

這時有一位媽媽拖着七八歲的男孩,亦正在觀賞這件作品。媽媽對男孩說:「美感是主觀的感覺,沒有客觀的標準。你看不出美感,並不表示這件藝術品沒有美感。」

我不同意這位媽媽的說法。把張大千的潑彩山水畫和達芬奇的《蒙娜麗莎》給100個從未聽聞這兩名藝術家的人觀看,這100人都會覺得這兩幅畫雖然風格不同,但看上去都讓人舒服,教人歡喜,有美感。這百分之百證明美感是客觀的存在,並非各花入各眼。同樣道理,把一幅青面獠牙的影像給100個人看,100個人都會覺得醜陋,這絕對是客觀的標準。當然在客觀的美麗和醜陋之間,還有很闊的灰色,當中會有主觀的差異,但客觀的準則確實存在。

有專家說:「藝術經常挑戰我們固有的想法,這是藝術在社會的職責所在。」這說法我亦不同意。創新科技可以顛覆,例如Uber連一部汽車也沒有,卻是全球最大的電召車服務公司。這顛覆了舊有的思想,顛覆了的士行業、顛覆了商業模式、製造了機會、創造了財富。這是有實質影響的顛覆。「經血藝術」只是為顛覆而顛覆,對人類進步有何貢獻?對香港作為中西藝術交流中心的地位有何益處?我心裏想:為何不乾脆以同樣的手法用「糞便」去創作一件藝術品,兩件作品平排放在一起成為一副當代藝術對聯,左經血、右糞便!花了納稅人這麼多金錢來展出如此糞便藝術,我愈想愈激氣,血壓飈升,義憤填膺四處找有沒有訪客留言冊,要好好把這件作品痛罵一頓,還要把負責審批展品的負責人拿來問責!


男孩問母何謂經血 令我驚醒

正當我怒氣未消的時候,我見到小男孩以純真的目光笑望經血藝術說:「媽咪,這幅是用經血畫的。什麼是經血呀?」


我腦海裏「轟」的一聲,也聽不到那位媽媽如何回答。我突然驚醒,我和這名小男孩是多麼的不同。我像他年紀時見到經血就知道它不是好東西,要繞道而行,滿心疑惑卻自覺不會問媽媽,幾乎是與生俱來的禁忌,幾十年來亦未變過。這小男孩不同,他不會像我那樣把經血視為「不是好東西」,因為他見到經血這樣大方得體地當眾展示,不亢不卑。


這份驚醒,帶給我莫大的震撼。這是我人生第三度與經血的邂逅,亦是我第一次對經血作近距離的端詳,我的鼻尖隔着薄薄的玻璃距離這灘經血只有4吋。我的行為,竟然是在不知不覺中自我把數十年的禁忌和尷尬一掃而空。我的思想被顛覆了!從一生累積的條件反射式繞道而行,變成大庭廣眾以鼻尖對着經血的凝視。藝術是多麼不可思議!


經血藝術不但顛覆了我的思想,還導致我在《明報》這份主流媒體的評論版大談月經和經血這項異類題材,讓「月經」這名詞登上嚴肅論壇的大雅之堂,把這名詞去羞恥化,重見天日。有多少女子因為對月經的羞恥感,而默默承受月經帶來的情緒困擾以及心理和生理不適,但無從傾訴?有多少職場女性因為輪更制度,或要緊守櫃位的工作,在經血在身體流出後因為尷尬和禁忌而要默默忍受,不能盡快處理?有多少女學生因為月經羞恥的焦慮而影響學業和情緒?現在經血能夠這樣大大方方向公眾呈現,示範了女子流出經血,就像天熱時流汗一樣自然。下次不小心讓經血弄髒了衣服,就好像吃飯時茄汁滴在裙上,何須尷尬。


抹去千年禁忌 描繪落落大方

藝術家用她最私密的經血在紙上一抹,抹去了千年禁忌和尷尬、抹去了焦慮、描繪了落落大方。經血作品不但顛覆了我的思想,更啟發了我對藝術的包容。藝術創作的無限發揮,憑着自己一個人的感知,豈能解碼所有藝術創作的意義。當我們大義凜然把某件藝術列為不是好東西而準備大肆鞭撻時,最穩妥的前設,是自我醒覺自己的不懂,警覺自己思想的局限。這是藝術的啟發。


作者是教育工作者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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